有人赶紧答：“以后再也不犯了，我保证！”
油腔滑调，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。
张正没有答话，悠然地抽起烟来。
有人立刻示意大家围成一圈，他说：“张正这人非常卑鄙，他这样子摆明了就是想私了。”
有人不懂他的意思：“怎么私了？”
那人做出数钱的动作，说：“每人出点钱，就是这意思。他这事，我以前就听说过了。”
无可奈何，大家每人拿了二十块，交给那个懂规矩的人，要他去疏通。那人一边走到张正面前恭敬地说：“张主任，今天就请你包容一下，我们下次再也不敢爬墙出去了。”一边将钱小心地递上。
其实根本不需要小心翼翼、遮遮掩掩，张正大大方方地拿起钱，一边往口袋里塞一边严肃地说：“嗯，知道就好。你们来这里是来读书的嘛，不是来练爬墙功夫的。你们先回寝室吧，不要到处乱说，要是被记了过那就可能被开除啦。”
装腔作势，衣冠禽兽，我呸！
回寝室时，一寒向小偶所在的寝室看了几眼。
子非笑道：“想小偶了吧？”
一寒说：“没有，只是忽然想起，我其实认识她蛮久了，还不在一个班的时候我就认识她了。”
学校平时是封闭的，只有星期天下午才开放半天，允许学生从学校大门走出去。
一寒回到姐姐的店子里，正午的阳光将他的影子剪得很短。
“姐，你怎么了，不舒服吗？”
小安又像以前那样安静地笑了：“没有，我很好啊，吃饭了没？”
“吃了。”一寒将目光投到街对面，有个女孩静静地站在那儿，紧紧地盯着店里的动静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身上，斑驳地闪烁着，像水面的流光。
“她是谁，你认识她吗？”
小安看了那女孩一眼，说：“不认识，可能是在等人吧。”
一寒附和着说：“也许吧。”可心里却总是抹不去女孩那如水般沉静又深不可测的目光，直到有一天，那女孩主动跟他打招呼：“你好，我叫小偶。”
这时，一寒隐约发现旁人看他的眼光变得很不一样，带着世俗的小市民的鄙夷。
难道是因为和小偶交往了吗？一寒在心底冷冷地笑了，他牵着小偶的手，在他们面前昂头走过。
第二天就是一寒的生日，我和子非争相抢着抱着送给一寒的礼物，高高兴兴地再一次翻过围墙，一脸兴奋地出现在一寒面前。
子非说：“生日快乐。”
我说：“生日快乐。”然后把礼物给了一寒。
一寒先是大笑，然后举起礼物高声道：“好礼物，果然是好礼物。”
我们送给一寒的礼物是一把枪，一把可以在十米之外击破灯泡的玩具步枪。
晚上下了晚自习，一寒匆匆地在小卖部抱了一件啤酒，在球场边的小树林里找到了我们。
“怎么不叫小偶？”
“不叫她，咱兄弟喝酒，而且我怕我喝醉了……”
子非抢着说：“你是怕她套你的话吧，套你是不是真心喜欢她。”
看着一寒苦涩的笑容，我连忙岔开话题：“来来来，喝酒，生日快乐。”
有些事毕竟是不可能逃避的，就算躲藏在自己编织的安全的港湾里，也只是暂时的。当一切结束的时候，我才知道，原来，此时的一寒就处于这种状况。而子非的无心之语，却是一半对一半错。
几杯酒下肚，脸已是微微发烫，身体却感觉到了凉意。三人并排躺在铺满槐花的地上，残留的香气缠绕着我们，撩拨着我们的心弦，愁绪像田间的小路向无边的远方蜿蜒。
子非问道：“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，为什么小偶会主动追求你呢？”
一寒微笑着说：“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感觉和缘分吧，女孩子比较看重这个。”
子非抬眼望向苍穹，满怀心事地说：“为什么我的天使还不出现呢？”
一寒说：“你喜欢人家又不敢大胆去追，在这里空想有什么用呢？”
子非郁闷地说：“留着单相思吧，要追的话肯定会被拒绝，到最后，连默默想念她的心情也会没有了。”
子非也许说得对，他暗恋的那个女孩外表自傲清高，可是我从她背后看过她走路的姿势，腰肢上下扭啊扭的，也许那可以代表什么，可我不敢对子非说起，怕破坏那女孩在他眼中无比神圣的形象。这个世界已经很残酷了，毫无想象力，我不忍心毁灭一个如此美丽单纯的童话，尽管童话的女主角是一个内心风骚无比的女人。
可我自己还不是一样，苦苦挣扎在单相思的淤泥中，动弹不得，数着指间寂寞的时光，却发现自己越陷越深。可我知道，终有一天，淤泥会将我吞没；沉下去了，仿佛什么都消失不见了，但是我知道淤泥上一定会留下什么。如果有一天打开记忆的门，我就会看到，淤泥上刻着两个永不磨灭的字：痛苦。
借酒浇愁愁更愁，三个心事重重的少年终于醉了，一寒歪歪斜斜地倒下，却仍然不时地喝上一口，目光迷离。
子非拿起那把步枪，拉着我站起来说：“走，我要练好枪法，保家卫国。”
如果我和他之间的某一个人哪怕是少喝一杯酒，过了今晚，我们的生活又会回到往常的正轨。然而我们醉了，醉了的人总是不容易控制自己。当一切发生的时候，我们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只有这么一句话，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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